发布日期:2025-07-30 10:20 点击次数:58
记得去年夏天在汉口江滩散步时,晚风吹着长江水汽扑面而来,旁边一群大学生兴奋地讨论着武汉要建设的“长江文明之心”。当时只觉得是个漂亮的城市口号,直到最近看到中央对武汉新定位的批复文件,才突然意识到那些年轻人谈论的愿景正在变成施工图纸。说来也巧,我舅舅就是搞物流的,去年他咬牙把公司仓库从郑州搬到了武汉阳逻港附近,家里人都不理解,现在他逢人就说:“看见没?押对宝了!”
中部这六个省啊,说是连在一块儿,其实各有各的脾气。山西的煤矿车在黑黢黢的山路上跑着,河南的麦浪能把人眼睛晃花,安徽黄山云雾里藏着千年文脉,江西的陶瓷在窑火里淬炼了三十多代匠人,湖南浏阳河畔炸开的烟花能把夜空染成彩虹糖。就这么片占全国十分之一大的地方,挤着四分之一的人口,你说热闹不热闹?十年前去南昌出差,火车站前排队的场景至今想起来还头皮发麻。
长江这条金腰带在中部足足绕了1630公里,光湖北就占了八百多公里水路。有次坐船从宜昌到武汉,亲眼看见岸边的化工厂烟囱冒着白烟,船老大叹气说:“现在算好的喽,前些年江水都是黄的。”如今武汉港的起重机成天不歇气,去年光这一个港口就搬了1.42亿吨货物,集装箱堆得像乐高积木城。你猜那些货轮往哪开?出了上海港扭头就往日本大阪扎,我表弟做外贸的,总炫耀说他发的集装箱“三天就能让东京姑娘用上湖北莲藕”。
不过中部老大这个位置,河南老哥怕是不太服气。去年河南GDP明明比湖北多出三千多亿,怎么就让武汉抢了中心城市头衔?这事儿我特意问过在发改委工作的学妹,她掰着指头给我算:郑州GDP1.45万亿是不假,可武汉早破了2万亿大关;再说位置,你拿尺子量量地图——从武汉划直线到成都和南京,两边距离差不离,宜昌那个铁路枢纽更是卡在正当中,活像麻将桌上的色子王。
上个月开车经过随州,看见绥信高速的工地上塔吊转得跟风车似的。穿橘色工装的师傅在路边小摊扒午饭,听说十月就要通一期工程,到时候河南信阳的板栗早上摘的,中午就能出现在武汉菜场。更绝的是黔九高速,七十公里看着不长,可打通了鄂赣两省的任督二脉。我老家在黄梅的姑妈乐坏了:“以后孙子回村看我不用在九江转三趟车了!”
武汉这个“心脏”跳得有多欢实?这么说吧,去年汉口火车站送走了3300万旅客,平均每天九万人进进出出。有回我去送客户,愣是在自动取票机前排了二十分钟队,后面东北大哥急得直跺脚:“这比哈尔滨冰雪大世界排队还邪乎!”现在武九客专让武汉人喝完热干面就能去庐山喝茶,据说今年还要开建到黄梅的新高速,高速公路总里程眼瞅着奔一千公里去了。
说到天河机场新启用的第三跑道,我倒想起件趣事。发小的无人机公司去年给机场送货,结果飞控手看着新建的跑道直发懵:“咱们测绘地图还没更新呢!”如今湖北的航空货邮量蹭蹭涨,光郑州和长沙两个机场五年就运了七百万吨,相当于把三座金门大桥搬上天。难怪我舅天天唠叨:“明年再添两架货机,趁着顺丰在鄂州建枢纽的东风。”
其实武汉最金贵的还是那两江水。汉阳南岸嘴那块三角地,长江和汉江拥抱的地方,老武汉叫它“龙王庙”。小时候跟爷爷在那放风筝,他总念叨:“双龙戏珠的宝地哟!”现在想来,武汉四分之一的面积都是江河湖泊,养活了十万渔民。上周在吉庆街大排档吃着梁子湖螃蟹,邻桌上海游客羡慕得不行:“我们崇明岛的螃蟹坐高铁来武汉,身价都翻倍啦!”
不过也有网友犯嘀咕:武汉本来不是国家中心城市吗?现在改叫“中部地区中心城市”,听着怎么像降级了。我在本地论坛潜水时看见专家解释,说国家中心城市像班主任管全班,区域中心则是学习委员带小组——武汉现在要专心中部这“六人学习小组”。好比我家楼下开了二十年的热干面摊,去年改成“武昌区最佳早餐示范点”后,反而把豆皮、烧麦这些小吃的品质都带起来了。
看着江对岸武昌滨江商务区彻夜不熄的灯光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来武汉读书的光景。那时长江二桥刚通车,辅导员指着荒凉的江滩说:“这里以后是金融街。”我们这群毛头小子谁信啊?如今写字楼玻璃幕墙倒映着货轮灯火,集装箱卡车在二环线排成长龙。或许中部崛起从来不是宏大叙事,它是河南小麦装进湖北货轮的窸窣声,是长沙旅客在武汉站转车时买的周黑鸭,是九江陶瓷经汉西物流发往欧洲的航运单。
暮色里的南岸嘴又有新变化,工人们正在浇筑观景平台。江风吹来对岸琴台的钢琴曲,货轮鸣笛像低音贝斯伴奏。那个在江边画设计图的学生忽然回头:“您说未来武汉会变成什么样?”我望着江心拖出的金色水纹,忽然想起舅舅仓库里待发的新鲜莲藕——有些答案,正沿着长江水向东奔流。